无论走几次,我都觉得王宫的长廊过于夸张了。
实心楠木所构成大梁;镶金的廊顶上,包括廊沿,都雕刻着华丽的雕饰。这个工程,不说动用千人前后三代百年之功,没有个十几年也是别想完成的。
我轻轻叹了口气。
不是很明白,王室的宫殿真的有这么重要吗?
明明把这些资源分配给边缘区的贫民们,不,就算拿出三分之一也足够他们几世几代生活无忧了。
“来者何人?”——思绪被前方的厉喝声拉了回来。
两名身穿黑甲的侍卫拦在我面前。
直属于天子,天澜王宫最精锐的守卫力量——征天卫。
“陛下招我秘密入宫。”我掏出陛下的密召。
看到我手中的密召,侍卫立刻收回兵器站直身体。
“原来是郡主,”他们向我鞠躬行礼,“多有得罪还请见谅。”
“没关系,你们也辛苦了。”我微笑着点点头。
就在我想迈开脚步的时候,其中一人再次拦住了我。
“郡主,陛下寝宫还请允许在下进行搜身……”
“额……”我愣了一下。
想想也是,寝宫不同于朝殿,不小心一点可不行呢……
就在我想配合他们进行搜身时,身后突然传来老者的声音——
“呦,这不是凝儿吗。”
我转身,看到身穿道袍的老者站在我身后,露出慈祥的笑容。
“道墟爷爷……”我惊讶地看着老者。
“武极大人。”两名侍卫毕恭毕敬的行礼。
“好久不见了呢……不,自从你父亲的葬礼过后,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吧,”他笑着走近,“三年了,那个小凝儿已经出落得这么水灵了啊。”
“您过奖了……”我脸色微红。
“跟我来吧,”他从我身边走过,“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。”
“大人,郡主殿下还没有……”
“不需要,她身上没有兵器,”道墟爷爷微笑着转头,“还是说你们连老夫也信不过呢……”
即使我过去经常见到道墟爷爷这副表情,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。
“不,既然武极大人如此说,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!”
应该说不愧是征天卫吗,他的语气虽恭敬却没有一丝惧怕,从这点来看我还是欠缺一定的修行啊……
这样想着的时候,两人已经让出了道路。
“武极大人,郡主大人,请……”
……
“这三年,道墟爷爷一点儿都没变啊,还是这么有精神……”
我跟在道墟爷爷身后,笑着向他搭话。
“咳咳,全靠炼金术维持的一把老骨头,能有什么变化,”他干咳了两声,“倒是小凝儿成长了挺多啊……”
“或许这就是女大十八变吧……”
我得承认,相较于十四岁的我,在外貌上确实变化了不少。
“不止是容貌,”他转头看向我,笑道,“你在三弦天的事迹我也听说了一些,那边的百姓可都称呼你为‘济世玄女’呢……”
“额额……”
太中二了!!!!
我感觉自己的耳根都在发烧。
在三弦天民间传出这个称呼时还不怎么在意,没想到会在这里被道墟爷爷当面说出来,简直害羞到想钻进地缝里去啊!
“驻关修坝,开仓放粮,减轻负税,惩奸除恶……真是贤王风姿啊。”
“那那那那……那个……”
您不要再说了!太……太羞人了!
我拍了拍通红的脸颊,赶紧转移话题:
“您知道陛下召我来所谓何事吗?”
“不清楚,陛下没有说,”说到这里,他露出担忧的表情,“老夫担心……”
“您放心好了,陛下不会对我怎么样的……”我笑着宽慰道。
“旦愿如此……”
虽说很确定陛下不会对我如何,但召我回来的原因,同样没有丝毫头绪。
道墟爷爷是太史局长老,当代“武极”,深得陛下的信任,如果他也不知道的话,那应该只有陛下自己知道了。
我很好奇,究竟是什么事连道墟爷爷都要瞒着……
“到了,”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,道墟爷爷停下了脚步。
他指了指面前的屏风,说道:“陛下就在里面。”
我会意,双膝着地,行跪拜之礼。
“臣三弦王,求见陛下。”
没等多久,浑厚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——
“进。”
我起身,一旁的道墟爷爷冲我点点头。
“郡主殿下,老臣就不进去了,”他递过来一张符咒,“您在王宫期间若发生任何危机,就烧掉这张符咒,三息之内老臣必到。”
“这……”我犹豫片刻,还是接了过来,“谢……谢谢……”
道墟爷爷的关爱,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好了。
“快进去吧。”他笑着挥手。
我推开屏风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——几十幅大陆上历代文人雅士的墨宝。
不,不止是墙壁,在书架上堆积着的,未展开的卷轴,应该也都是陛下的收藏。
而在房间中央的木桌前,执笔挥毫的中年男人,正是当今天子——天澜之主!
“陛下,您找我。”
我鞠躬。
即使只有背影,那种难以言表的霸气却不少一分。
“凝儿啊,不用这么拘束,”他没有回头,把笔向上一抬,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,“像小时候那样,随便一点就可以了。”
“臣万死,”我依然弯着腰保持鞠躬的姿势。
即使过去关系再要好,现在的我们,应该算是敌人了……
“哎,什么死不死的,”男人转身,一把将我拉到他面前,“咱们叔侄俩好不容易见一次面,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好吧!”
额……看起来他没有把我当敌人,至少在表面上没有。
“来,看看朕的字写得有没有进步!”男人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一脸兴奋,就像和家长邀功的小孩子一样。
我仔细端详了一下宣纸上的字——
天下一统。
“笔法苍劲有力,是大家风范。”我简短地评价道。
“哈哈,”他笑着拍了拍手,“侄女都觉得好,那就是真的好了!”
陛下原来觉得我是这么专业的人吗……
“那你认为这四个字能实现吗?”
我心中一跳,偏过头看向他。
依然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,根本不知道有几分是认真的……
“托陛下仁德之福,如今的天澜已经是四方一统。”我低头回答道。
他马上露出失望的表情。
“没想到连你都变成这么无趣的人了啊……”
他摇摇头,放下搭在我肩膀上的手,走到茶几前坐下。
“你也坐吧。”
我坐到他对面。
“贤弟过世之后,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,”陛下看着我,苦笑道,“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接替王爵之位,还真是有够为难的……”
“那是臣的职责。”我摇摇头,“不如说应该感谢陛下的信任,让如此不成熟的我管理三弦天……”
“朕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,你绝对能做的很好,”他微笑着,“事实上不也正是如此吗?”
“陛下过誉了……”
做的很好……吗……
“话说回来,我们叔侄俩的政见实际上是南辕北辙的呢……”
“……”
无法否认,很多时候我都觉得陛下的手腕过于强硬了。
这个男人十分崇拜暴力,在他心中只有“强者生,弱者死”这样的概念。
简单来说——能用拳头的事绝不动嘴。
我很不喜欢这种做法,这也是我接管三弦天后,和叔父大人关系疏远的原因。
不,不止是疏远,在利益冲突的时候我们甚至开始交恶。
最严重的一次,我抱着株连九族的觉悟“抗旨”行事,据说朝堂上无数官员弹劾我,还好有道墟爷爷的保护才幸免于难。
从那之后我就时刻做好了被杀的准备。
以陛下的性格,绝对不会放过我。
但是——
“您这次召臣回来可不是问罪的吧?”
“为什么这么想?”他饶有兴致地问道。
“陛下只要一句话,自会有无数人致臣于万劫不复,”我叹了口气,“密召臣进宫,绝对不会是‘要臣性命’这种小事吧?”
“哈哈哈哈,好,不愧是贤弟的女儿,”他笑得合不拢嘴。“能把自己的命看得这么轻贱,像他像他!”
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,我只是在陈述事实。
“来来,”他微笑着勾勾手,从茶几下掏出一个雕着龙纹的木盒递给我,“这次召你来,是想把这个给你。”
“……”我沉吟了一下,伸出手打开木盒。
当我看到木盒中的东西的时候,瞳孔猛然一缩。
“怎么样?”他笑眯眯地观察着我的反应。
我刷地起身,后退两步跪在他的面前。
“请陛下收回刚才的话。”
额头紧贴在地面上,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发抖。
如果刚才没有看错,木盒中是无数人梦寐以求,代表着天澜最高权力的——龙印玉玺!
那是历代天子的身份象征,将这样的东西赠予他人,意义不言而喻。
“唉,你先起来,”他摇头,无奈地叹气,“你这种软弱的性格,让朕怎么放心地把未来交给你啊……”
“……臣不敢。”
“起来,还要朕过去扶你吗?”
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威严,我不由自主地直起身体。
“你觉得目前中央大陆的形势如何?”他问道。
形势……如果按照目前来讲,还算和平。
毕竟大陆各处,浮在明面上的天柱都有了归属——
教廷的光之柱。
魔界的暗之柱。
云颠的土之柱,炎之柱,钢之柱。
阿卡迪亚的风之柱。
兽域,龙族的混沌之柱。
瓦尔哈拉联邦,北方诸国的秩序之柱。
最后就是天澜的——空之柱。
天柱,伴随着维里西亚大陆诞生,被称为“大陆之基石”一般的存在,其中蕴含着最纯粹的属性、平衡之力,是各大势力争相抢夺的对象。
拥有其中之三的云颠帝国自然是大陆的霸主,甚至几个纪元的更迭都未能磨灭其存在。
两百多年前,天澜仰仗空之柱建国之时,遭到了大陆上各方强者的窥探,无数势力试图剿灭天澜将空之柱据为己有,但他们无一列外地,悉数被天澜五祖击退。
神耀历前二年,云颠对天澜宣战,天澜五祖带领天澜军,全歼云颠主力于天涧,逼迫云颠签订《和平条约》,大陆的局势这才逐渐平定下来,无人再敢侵犯天澜。
于是,一百多年过去,各方势力都相安无事,维持着微妙的平衡。
但说不准在哪天,这个平衡被打破,维里西亚大陆就会再次面临动乱的局势。
“和平只是表象……”我踌躇道,“可以这么说吧……”
“是啊,”他叹了口气,“就算现在相安无事,等到几十几百年之后,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呢?”
“陛下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一劳永逸总是最好的。”
“什……什么……”我倒抽了一口凉气,“臣……不明白……”
“凝儿,你真的不明白吗?”他凑到我耳边,微笑着低语,“还是明白了却不敢说呢?”
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到了房间中央木桌,陛下亲题的四个大字上。
天下一统。
原来……不是开玩笑啊……
“请陛下三思!以天澜的国力,和云颠正面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!”
无法掩饰自己的焦虑,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别那么激动……”他再次露出苦笑,“你说的这些,朕当然知道。”
“抱歉,臣失态了……”
我冷静了下来,同时也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成熟,连我都知道两国国力间的差距,陛下不可能不知道。
那么既然陛下敢这么说,肯定有他自己的计划。
“天下一统嘛……也分武统和文统。”
“……”
“朕登基这些年,一直在考虑,但事实证明,以暴力武统大陆并不现实。”
这是自然,底蕴深厚的云颠尚且不能横扫大陆,更别说天澜一个新兴的超级势力了。
“也就是说,朕的方针一开始就是错误的,”他无奈地摇摇头,“既然如此何不退位让贤,把王位交给有这个能力的人呢?”
“陛下真的没必要如此,”我还是不能理解,“您正值壮年,还有能力改变这一切。”
“呵呵,”男人突然笑了一下,“如果朕说朕已经命不久矣了呢?”
“什么?”我吃了一惊,眼前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患了绝症的样子,“陛下,臣这些年也习得了一点医术,愿为陛下诊治一番。”
这是事实,家师对医术造诣极高,我自然学了一鳞半爪,对处理一些疑难杂症也颇有心得。
“不用了,”他拒绝道,“该说的朕已经说完了,凝儿你再好好想想……”
“可是……”
我还想再说什么,却被他打断了。
“朕累了,你先下去吧……”
“……”
既然陛下摆出如此明显的拒绝态度,我也不好多说,只能抱拳行礼——
“请陛下保重龙体,臣告退了……”
……
走出陛下寝宫,出乎意料地,迎接我的并不是道墟爷爷。
“郡主殿下,在下是征天卫左统领,”一身黑甲,身材高大,拥有坚毅脸庞的男人朝我行礼,“奉武极大人之命带您去王宫的住所……”
“哦哦,”我点点头,“多谢。”
“请随我来。”
跟在他身后再次绕过王宫中的长廊,我叹了口气。
“左统领身为陛下的近侍,应该对陛下的情况很了解吧?”
“也不尽然,但确实比普通宫人了解的要多。”
他这样回答道。
“能问一个问题吗?”
“郡主殿下请问。”
“陛下的身体,最近有什么异样吗?”
“没有,”左统领思索片刻后摇头,“就在前天,御医刚刚例行检查过,除了几个老毛病之外,陛下身体结实得很。”
“……”我沉默了,“你确定?”
“在下没有说谎的理由。”他板起了脸。
那就奇怪了,这说不通啊……
“郡主殿下为什么问这个?”他突然反问。
“哦……没什么……只是担心陛下而已……”
我慌忙搪塞道。
如此之大、甚至能动摇国基的事情,要说陛下想隐瞒,倒也合理。
但陛下连他的近侍都瞒过了?
实在是奇怪。
看来这次进宫,真的是迷雾重重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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